我是木子小花留学工作室的学生,2018年十月生。2017年暮秋,正是该添外套的时候,我接到了小花老师的电话。
“语言学校的事想得怎么样啦,有自己想要去的学校吗?”
“还在考虑当中。”
“好的,要是不知道选哪所学校的话,我可以给你先介绍几所口碑比较好的学校,当然,你要是有想去的学校,我们也是可以帮你申请的,只要是接受中国人的学校,我们都能帮你申请,这点请你放心。”
电话那头的声音温柔而知性,像冬日的暖阳,春天的柳树,像和风,像细雨,轻轻地把落叶的褶皱抚平,我心底最后一丝顾虑也悄然消逝了。
接触木子小花留学工作室前,我也咨询过好几个留学中介。有的态度很好,但是要价高昂,有的标榜免费,却有额外的收费项目。而木子小花留学工作室承诺申请过程中不收取任何费用,抱着试试看的心态,我开始咨询小花老师。
小花老师很客气,只要有空,有问必答,我以极其刁钻的角度把所有关于申请学校的疑问抛给小花老师,她都一一耐心地为我解答,不厌其烦,尽心尽责。其间,小花老师扎实的业务水平和负责任的态度打动了我,因此我和她约定电话商谈,于是就有了开头接电话的那一幕。
申请学校的事定下来后,小花老师给我分配了文案指导老师,小文老师。小文老师很有耐心,很细致,有件事到现在我还记得。
那是寒冬三月,初春前最冷的日子,小文老师和我定好时间,给我讲解做材料的注意事项,需要开电脑语音,一边看材料,一边通话。到了约定的日子,手机铃声“铛铛”作响,是小文老师的微信电话,我看了看时间,正正好好九点半。
“小陈,准备好了吗?”
“差不多可以了。”
我打开电脑,却怎么也连不上网,这时候跳出来上网登录界面,显示余额不够。
“老师,那个,您先等一下,我去充个网费。”我把手机揣到兜里。三月份,我刚结束了半年的实习期,大半年没回学校,学校已经开始推行一卡通服务,网费不能用现金充值。我拿着现金去充值,结果白跑了一趟,来回折腾到十点多。都那么晚了,说不定小文老师已经去忙别的事情去了吧,我懊恼自己没有如约守时,打开手机准备发信息,表达歉意。没想到老师竟然没有挂断微信电话,我切到消息界面。
“小陈,网费充好了吗?”(九点四十五分)
“小陈弄得怎么样了呢?”(九点五十五分)
“小陈,电话我就不挂了,下班前我一直都在。”(九点五十八分)
“小陈,你弄好后,通知我一下。”(十点十分)
短短的几行字,我感到了一丝羞愧,继而一股莫名的情绪像小荷才露尖角般探向心头,那是什么呢?我质问自己。不断地质问,不断地肯定,不断地否定,这一来一回间,那股情绪便越发热烈起来,直化为一股暖流涌入心间,我感到心底一热,似乎心里头那块坚硬变得柔软起来。
虽然之前小花老师完美地解答了我的疑问,但真正到了做材料申请的环节,我还是隐隐不安。那是一种出自本能的不安,我们很容易被甜言蜜语蛊惑,满怀期待地剥开五彩斑斓的糖纸,映入眼帘的却是沾满鲜血的锋利的獠牙,等到受到伤害后,却又发出未卜先知的感叹,“当初说得那么好听,我就感到有点不对劲了,早知道那时候就不应该轻易相信他的!”
文案老师会负责任吗?会不会交了错误的材料上去?会不会把我的材料和别人的搞混?会不会漏交材料?“会不会申请到一半就不管我了?”小文老师耐心负责的态度,润物细无声般打破了我内心不信任的“坚冰”,现在看来,这些想法着实天真可笑。
2018年十月八日凌晨六点半,飞机即将抵达成田机场,舷窗外的风景像慢镜头般一帧一帧地闪过,陆地边缘连绵的海岸线,驼峰般的山丘,低矮的绿色植被,一户建屋顶上深棕色的瓦片,公路上行驶的汽车,还有远处依稀可见的高楼,这些蒙太奇般的片段构成了我对日本最初的印象。
“滋滋~”高速转动的飞机轮胎蹭在机场跑道上,发出刺耳的摩擦声,飞机上传来的广播声与这股摩擦声混在一起,“旅客们,欢迎你们乘坐本次航班,感谢你们的支持。”大家像得到了指示,周围一齐响起解开安全带的“啪嗒”声,行李从架子上取下来没放稳时的“漱漉”声,脚发麻时的跺脚声,嘈杂的声音让我有点不安,我摸了摸胸口,缓了一口气,然后跟着大部队走出机舱。
出了机舱,我张大嘴巴狠狠地吸着那股咸咸的空气,太阳刚从厚厚的云层里探出头来,清晨的微光斜斜地照在旅途者的脸上,我的疲惫似乎被一扫而空,顺势拨弄了下凌乱的头发,嘴角上扬,终于安全抵达日本了。
小花老师会把每期学生组织到一个留学群里。我在群里认识了一起赴日的同学,他比我先到,提前定好了民宿,我刚下飞机,是他接的我。
来日的第一晚是在民宿度过的,和民宿老板熟络后以后,他问我们今晚吃了什么。
“松屋。”
老板摇了摇头,笑了笑。
“你们为什么选择来日本呢?”
我们一时语塞,幸而民宿老板会英语,于是搪塞道,“for a different lifestyle。”
“すごいね。”
“你为什么选择来日本。”这个问题在来日后经常被问到。
我没有选择在学校住宿,而是在外租的单间。待办理好住址登陆、国民健康保险等相关事宜后,我就开始琢磨着找份兼职,我在townwork上筛选出欢迎留学生的兼职,投递了简历。我事先把手机的电话录音功能打开,然后一个个打电话过去。
第一个电话是打给一家拉面店的。
“您好,前几日看到贵社的求人情报。”
“你的名字是?”
“从哪个国家来的呢?”
“现在住在哪儿呢?”
“哪个站?”
“报一下你的电话号码。”
这些问题很简单,我用之前模拟好的话术轻松对付过去了。这时候他突然问到。
“陈桑的生年月日是多少呢?”
我在留卡上的生日是农历的,我说成了公历。
“生年月日真的是这个吗?”
刚来日本,几月几日都说不熟练,再加上紧张,我就硬着头皮回道,“真的。”说完后,电话那头停顿了片刻,此时一首凉凉开始在脑海自动播放。
“不好意思,您的日语还不是很熟练。”
第一家电话面试失败,我反复播放电话录音,然后把生年月日念了不下十遍。
我又拨通了第二家电话。
开头一切如常,“您住在哪个县,哪个市呢?”他突然发问道。有些单词看着能认出来,但猛然一听又觉得很陌生,我没听懂“县、市”的日语发音,于是又前言不搭后语,胡乱回答了一通。
结果可想而知,通话结束后,我躺在床上,一边听着电话录音,一边望着天花板发呆,感觉自己像条接受沙滩阳光暴晒和拷打的垂死的咸鱼,大海近在眼前,却怎么也游不过去。我决定降低自己的标准,打了一家清扫会社的电话。接电话的女士很惊讶,反复问我是不是本人来工作。我很肯定地回道,“是的,就是我自己。”然后她让我来会社面试前打她电话。过了几天,负责人又来电话说,只收女性。
生活的巨石重重锤在我胸口,我却只能顶着巨石的阻力继续往前爬。我拨打了第四家的电话,电话面试很顺利,现场面试也很顺利,但是总感觉哪儿有点不对劲。回到家,重新看了一遍公司的宣传单,原来是家派遣会社,他们会在自己公司的应用里发布招聘信息,我按照指示装了应用,但是应用实在太不好使用了,都显示不出搜索结果。我决定不再和这个应用较真了,既然求职不顺利,那就先缓缓再说。
之后第五家主动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,但距离太远,我拒绝了。于是我又约定了第六家的面试。来到约定的大楼,一个阿姨带我进了二楼,给我了张面试单,让我填。但过了一会儿,她走了过来,说我不是在这家公司面试。她带我走出房间,东拐西拐。
“这两家公司不是一家公司吗?”我问她。
“不是同一家。”
到了大楼接待处,一个专职接待的日本小哥带我去店里,但是店门禁闭。
“今天是休息吗?”
“是的。”
“给我看你的面试预约通知单。”我给他看通知单截图。
“你走错地址了。”
然后他用我的电话拨通了第六家寿司店的电话。一番沟通后,我又赶向面试地。
面试官让我填了个单子,让我坐在他对面。
“日本很辛苦吧。”
“不辛苦。”
“为什么来日本呢?”我停顿了会儿。他又问。
“为什么来我们店里呢?”
“干净,环境好。”我笑着说道。
“江苏在哪儿呢?”
我用笔在纸上写了“江苏”两个字。他很疑惑,然后我打开词典输入江苏给他看。
“这样啊。”
“可以在纸上画吗?”
“可以。”
我在纸上飞快地画了个示意地图,向他说明了中国,朝鲜,韩国,台湾省,江苏的地理位置关系。又在地图上标了大学的位置,画了条直线,标了公里数,示意大学到江苏的距离比到日本的距离还远。
他很吃惊,“原来如此。”
面试结束后,他告诉我被录取了,“一緒に働く。”
面试成功后,我把消息告诉了小文老师。
“那很好呀,可以好好练习口语和听力了呢。”老师发来大大的一个表情包。